北流河畔（第二部分）

——中国法律援助基金1+1志愿者锦天城女律师陈健手记

发布时间：2014年9月11日 作者：陈健 责任编辑：肖水峰

7月23日（农历大暑、大晴天）

烈日盖在头上，大地似蒸笼火烤，从地底里流出的热浪，令人脚底开始透上一波波全身的潮热气，很快随着血液遍布全身，逼出身上一阵汗雨，随着皮肤表层遍洒全身，几分钟就洗澡似的衣衫全被汗雨打透。好在这里的风和潮热浪，像是拉锯作战的双方，热浪袭来，很快一阵凉风吹过，表皮一阵爽凉，但很快潮热浪又卷身而过，汗雨接踵打来。如此一般翻来覆去，人似乎在热浪潮气和凉风中翻滚，皮肤也在翻滚中摩擦。难怪这里的人没有见到皮肤白的，或者肥胖的，如此这般的风浪热潮磨砺一辈子，加上这里的富含矿物、微量元素的偏碱性水，每天数次擦洗总是感觉黏黏糊糊的脸部，造就了古铜色的皮肤在此司空见惯。

好在那风的风速比较快，潮热气中的水分蒸发特别快，不会滞留在房间和皮肤上，否则门窗都不能打开了，但那没有衣柜装的衣服，穿在身上总有一股潮气贴身，我还是要找时间去寻一个樟木柜子，毕竟这里的同事们说还是会有回南天，更潮的一塌糊涂…….。

我在城里被认为算是细腻白晰的皮肤，在这里一个星期铩羽而归，黝黑色贴脸而上，感觉快要蜕皮的样子，而我还只是在办公室里深居简出。我在想着有没计算机软件，模拟一年之后我的皮肤变成什么颜色？还有没有可能恢复过来？因为毕竟不年轻了，皮肤也是本钱啊。当然这也是一晃悠而过的的想象，现实容不得多想皮肤，的想想工作。但前天（我到这里一个星期又是个7天），我被同事戏称为“外地城里来的富婆”标志皮肤成黝黑之前，果真带来小偷光顾，把我装证件的钱包席卷而去。

报案还费了一番周折，第三次前往派出所才拿到报案“证明”，这里的公安没有报案回执和受理通知书，他们一直保留着1980年开始实施的刑事诉讼法以前的习惯“人来报案“记录后就可以了，报案人签名都不用。

我要求回执，否则我全身没了任何证件，只有一张没有照片的志愿者派遣证，三两个月还补办不起证件，我怎么行动？今天出去乡下的司法所差点被查车驾驶执照的交警扣车。所以要了两次报案回执，那位给我做笔录的刑警，回答上班（即8小时内）才有，但当我次日8小时内去，等了一个小时没有谁说负责开（有些干脆说不会开），我一个小时中热的无聊，溜达着把墙上的介绍看了遛熟，才知道这是和共和国同时诞生的派出所，拿过不少功勋和先进。却也记住了几张脸谱，我眼睛扫过往来的派出所内的人，见到一个教导员的脸谱的人，我赶紧上去询问谁给我开报案回执？他还真是教导员，找到一个看上去干练的女同志，骑着摩托车回来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张给我报案的“证明”，也对，我不就是要张盖了公章的纸吗？虽然我无语，更无法与之理论。毕竟警察对法律援助派遣证，瞄了一眼，就做笔录，够高效了，当然，做完事后还不忘在网上查询是否有我这么一个公民，确定网上的资料和我言之一致，还好心地打印了一张给我作为“没有效力的临时身份证”。

听说广西的警力配置是万分之八，实际乡间达不到这个比例，而协警不多。深圳市是万分之十二，市中心还高于这个比例，仍然到处是协警。警力少，节省回执也情有可原，只要办事认真就可以，老百姓需要实在。不过，我实实在在碰上了命案侦破，也没有警力而耽误的。

开张报案的“证明”，打张“没有效力的临时身份证”，解决了暂时问题，心存感谢。可与我这法律为伍几十年的律师，那张“证明”尽管比回执有用，但总是失去了什么？那没有下落的找不着的证件沉甸甸的，我看看门口张贴的““任职公示通知”和“一村一警巡查方式”（每村一个村警，每周村警两次到辖区的农村），我还是看到了基层的法律保障的进步。这些村警，正是维护这个国家稳定的基石之一，所以他们的任职，是最先进的公示制度。

没了身份证和律师证，我一直没有办法办案件，而这里需要法律援助律师办理的，往往是法院受理的刑事案件，没有律师证还不能进看守所会见呢!这点倒是严格依法办事。我还听说，如果不是法律援助的刑事案件，恐怕还轮不上律师办呢，那星罗棋布的形形色色的公民代理，恐怕吃掉了当地注册和公开办公的律师事务所50%以上的业务。我就接待上一个70岁老太婆坐车，挨了17岁小孩骑摩托车追尾，碰老太婆轻微伤的交通肇事案件，现场一瞬间，聚集了两伙专责“代理”的人群，涌向肇事者的家，身上分文没有的17岁的肇事者当场喝了农药自杀…..。小孩外出打工的父亲回来，报案到派出所，结论自杀不能立案。当然我无能为力帮助这个接待的案件，只能一一告诉他申请立案和申请复议的程序，还一一列出他需要向有关部门陈述清楚的这些人的职业、过往情况和有没有暴力或者语言胁迫等事实?肇事现场和涌在小孩周围的情况，包括小孩未成年的证据，都尽可能集中报给公安机关。当晚，我电话打给老公，叫他汽车不要开来了，如果路上或者我把汽车开来这里了，那一时刻不小心追尾了，也蜂拥而至这么些代理人，谁吃的消？虽然我不会自杀但也脱一身皮吧，干脆免了开车了。

这些，也许是这个142万人的县级市只有三个小律师事务所的缘故（最多7个律师，最少1个律师），案源少，难以养律师。而当地每年上万人考上大学，不乏考上清华北大中国政法大学等名校的。却一直缺乏律师，北流的法律援助中心两个编制也没有有律师资格的人担任工作人员，好在早期的法律援助，专门颁发了一种法律工作者证书，可以办理除了刑事辩护之外的任何法律援助案件，否则，基层不少法援机构面临有门无人缺律师的窘境。看来，1+1法律援助自愿者所到之处，这样的当地法律人才流失不是偶然的吧。

从近10年一些二三流和不入流的大学，特别是扩招风引致不需要实验室和相关硬件招收学生，有教师就可以扩招的法学法律系院的本科学生过剩，考了司法考试的都挤压在大城市改行，不少人甚至做了传销和劳务工讼棍等情况看，这些院系还不如改改学制和调整培养方向，专门开设面向基层法律人才的一些专业，甚至大专或者中专，就像印度的全科医生，虽然毕业于医学院，但入学门槛、学费和所学，与医学院专科医生的课程区别很大，以解决和留住乡村所需的专业人才。

当地考上律师资格的有ABC三种资格证，相应三级区域执业办案资格，A证是全国司法考试合格证，一般公务员招聘，都录用的差不多了，剩下考不上公务员的都跑外地任律师职了，最远的北上广，中远的本自治区南宁桂林、广东湛江茂名。B证是在广西自治区自定的司法考试合格分数线，也发给地方执业的律师资格证，本来规定在当地执业，由于执证者的强烈要求平等，目前整个广西都可以执业，聚集于南宁桂林大中城市的居多。C证是边缘区域的分数线，可以在当地执业。那么，你可想象那些星罗棋布的诉讼代理人，应该来源充足。或许没有机构统计和管理，还有一些不离本土和家里办公的、挂职在省城的律师事务所的本地律师呢！

我第一次面临如此琳琅满目的律师执业的竞争，不由自感压力，想想这个法律援助总不能等剩余的案件吧。可回去广东办证的繁琐手续，和每年请假不准超过20天的志愿者规定，令我的补证想法望而却步。

补办一个律师证，我要花6000元的机票回去广东三趟，花上一个月才可以完成------先是15天办理身份证，同时登报遗失律师证，我总不能在等待身份证吧，先回来服务地。接着第二次回去取了身份证，才能补办理社保证，有了社保才办得了律师证。还有要凭身份证，我才能办两个被盗的银行卡解冻、取款。第三次我还要回去领取社保证和办理律师证，很多资料我自己找才能齐全，这第三次才能提交律师证补办。办好了寄来才算完成。当然，司法厅或者管辖我们的地方，早些次办理应该有律师档案9可都是这么复杂的流程de)，那些档案是怎么用途？难不成每次提交的资料都成废纸扔掉了？我们每年交的费用干什么去了？

想想算了，不办证办不了案件，也不是我的过错，总不能把这小偷和繁琐的补办律师证的流程，变成不完成办案任务的责任算在我的头上吧？

然而那风卷着太阳辐射和潮热空气无孔不入，坐久了办公室，人象染了霉菌浑身透出酸气和发出骨痛。这一阵阵酸痛和唱着那倒霉的小偷偷去证件的哀曲，影响着情绪。

我决定去乡下的司法所走走。我随意找了两个所，和一起的1+1大学生志愿者小凌，一起顶着毒辣的阳光去了。在7月22日和23日大暑这两天，我们去了两个远近不同的司法所，当然也去了和司法所牌子挂着一块门脸的法律服务所，人民调解委员会。

7月24日 大晴天

北流江（北流河）全长247公里，有大大小小的支流十三条，流域集雨面积165平方公里，是北流的母亲河，全县的人民依河而居，河水流淌之处，安居乐业之地，据他们传说，也可看姓氏推测，应该大都从中原迁居而来两三千年了，尤其是勾漏洞所在的沟漏山系，所讲的北流人公认的当地土著，所讲的沟漏粤语，有客家话和粤语方言的混夹，可见这里的农耕文明历史，不逊于岭南粤北山脉。这些，按照基金会了解当地的要求，我曾经在互联网上寻找，但资料无几，就留待我周末到沟漏村走一趟，搞搞清楚吧。

北流河是珠江流域一条较大的支流，发源于北流市南部山脉平政镇上梯村，流经容县(容县当地称“绣江”)和藤县，汇入浔江。自南向北，迂回几十公里后进入北流市区，在望夫山的恭候下，才肯猛龙回首，朝东北而流向大海。早在秦始皇时期，勤劳勇敢的南越先民开凿灵渠，沟通湘江和漓江，后又凿通“桂门关”（如今当地话说成了鬼门关），陆路沟通北流江与南流江。从而得以使中原地区的丝绸，从长江、湘江，进入漓江，再经北流江、南流江水路到达合浦，再远洋转运海外。合浦的珍珠也沿着返回的船进贡朝廷而出名，历史御称为南珠，蜿蜒五百余里，一度辉煌千年之久。也正是这条水陆通道的南方丝绸之路，令北流市的历史远源流长。这么一条河历经千百年辉煌的历史流转，却一夜间沉寂下来，她的真实面貌鲜为人知。

北流河从北流县平政镇上梯村与沙垌乡交界处的双孖峰东麓发源，南流至岭垌村转向西流，至双头村后北流，故称北流河。其上游又称绣江（容县段）或圭江，因流经容县，故中段又称容江。流入藤县县境进入下游，于藤县县城汇入浔江。北流河流域面积9359平方公里（其中广东境内1594平方公里），多年平均年流量80.1亿立方米，干流长259公里，河道坡降0.47‰。广西境内主河道全长121.6公里。在北流市，流经平政镇的12个村：上梯、石梯、岭垌、双垌、双头、六合、仓田、龙池、平政、灰沙，流过新丰镇的2个村罗屯、石碗咀，隆盛镇的6个村:西塘、平坡、香圩、隆盛、长信、秧道，清水口乡4个村：积丽、旺冲、清水口、大荣，塘岸镇的蟠龙村，松花镇的7个村：龙安、六荣、丛义、河泉、六地坡、印塘、勾漏。 陵城镇的环城，民安镇的兴上、民安、高车等乡村。共经过约40个村庄三十多万人。圭江先由上梯南流，至岭垌村向西北而流，至蟠龙向北流，至县城折向东北而流，经高车、大车堡流入容县境内。 容县和北流市一衣带水，所讲的粤语极为相似。

我决定去乡下的司法所走走，按照交通枢纽道路交集、发案率高的推测，随意找了几个所联系，最早联系上的就是和容县相邻的民安镇。我和1+1的大学生小凌，她是当地人民族大学法律系毕业的，骑着凌妈妈的旧式摩托车，在水泥块裂隙布满的路面颠了40分钟，才来到13公里的民安镇。

摩托车驶过一公里长短的镇上街道，我估摸着这个小镇人口有7-8万。到了镇政府放好摩托车，迎面开走三两轿车，我们司法局长坐在开路首车的前座（据说那是警卫员位置，可见他后面车座上是官阶高于局长的人），听说是公安部宣传司的调研人员。摆手欢送的人群中，门口保安指着一个最前排的人说：他是司法所长。

所长是当地人，40多岁，在几个司法所轮换了几届所长，我用当年当知青团干的一点记忆，和他尽量用乡镇干部关心的话题聊了一个多钟头，他健谈爽朗，拿出镇里司法所的简介和工作汇报等资料给我分享，我受宠若惊翻看着，他说送给我带走看看，因为正好是提供给刚才来调研的北京领导的。我发现这里不讲级别，讲来自何方？一般以地名冠之。部级单位以上的“北京来的，”自治区一级的“南宁来的”，地区一级的“玉林来的”，我们有时也被称之“北京来的”（好在真是在北京呆了两天，从人民大会堂走出来，否则还真觉得“北京来的”别扭）。

这个镇里人口约10万（我估算镇里街道规模人口7-8万，似乎误差较大，后才知道基本没有误差，有些常驻和就业人口住在北流城里），户籍人口4万多，外来企业打工就业人口5万多。却有几大产业，近500家企业，有两家著名品牌，27家规范和上市的公司。北流的四大产业这个镇里都有，我最记忆犹新的是这里的生猪存栏量和户籍人口一样，肯定是生猪输出产地，还有那么多的三鸟、鱼、奶等等。可见生产产值不低。

我说起司法所牌子挂着一的法律服务所，人民调解委员会，有多少人，所长指指在座的副所长和一个男孩子，说这么多了。另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主动说，我是假期来帮忙的大学生，学数学的。所长补充道，因为这次北京来的调研资料，我们全力以赴搞了一个多月，找大学生来帮忙。我看看资料，虽然套话不少，但资料不少事实，如果这些北京来的（特别是公安部来的），真能把基层一个多月的成果再好好研究，真能出统计学的成果，美国的官员肯定羡慕死国内的京官，一个镇政府，可以花一个多月为一个调研，整理资料和专题报告。几十个、几百个镇的资料真值钱了。

我和大学生聊起了数学和基层工作的关系，学数学如何找工作?我建议大学生女孩把数学作为基础学好，再从学点时髦的大数据、统计学着手，掌握计算机知识，学习实用数学，考了公务员，统计局缺人才呢。所长听了很认同，连连说对的，教育女大学生好好学数学，有前途，可见现代信息已经不是城里人的专有权利了。

话题开了后面就直言了，我问他，司法所、法律服务所和人民调解委员会这么多工作，怎么完成？所长说，和每个村长和熟悉，平时了解情况多，有什么问题都知根知底，解决就容易，平时村里纠纷，村长是第一关调解，每个调解有记录可以申请补贴50元，所以基本在村里解决了，到了他这里的有些调查和专业点的，他们多做些说服工作也解决90%了，只有1%可能打官司的，每年下来只有几十宗打官司的，目前只有两宗没有结案。

我从另外一个渠道知道，司法所归属于司法局的基层科股领导，基层科股一般由局里能力强、资深的干部当头，司法所长（人民调解委员会主任）调解不了的，科股长还会以人民调解委员会的成员身份，再介入调解工作，成功地进行调解，北流市的人民调解委员会还分开三个专业的调解委员会，有医疗的，国土环保的专业调解委员会，比法院还专业。这位构筑这个“铁三角的调解委员会”的股长，自豪地和我谈起他如何调解硬骨头案件的，当然，他还会谈起他考进清华大学的儿子。这位50多岁戴着眼镜的，毕业于地质勘探大学专业的基层股股长，我认为是共产党基层干部的模板，如果我们2300多个县的人民调解委员会，都具备这样素质和水平的科长、股长，县长和县委书记就好做了。基层维稳就高枕无忧了。难怪美国联邦大法官都称赞中国的人民调解委员会。调解纠纷消灭讼累，是法治的美好目标之一，更是执政党需要的中坚力量。

最后和两位司法所的正副司法所长，我们谈起了吏治，当然我们这点知识也弹不了阳春白雪，局唱唱下里巴人。但凡他们这些长期在基层工作的村官，仕途是一眼看到底的，科股级就是他们的终身，如果没有良好的心态和健康身体，听说是否当地人也很重要（当地人顾忌脸面但也为此守住道德底线），是很难坚守职业的法律底线的，更难以坚持在基层，几十年如一日辛劳工作。没有村镇一级的干部的坚持和具体工作，县级领导能作为什么？地区级、省市级的部门又为基层做了多少？政府财政资源和提拔干部，有多少注目于基层？瞩目于这些土生土长的基层干部？怎么谈到了中组部级别的话题了，打住吧！

7月24日  晴

6点下班了，我们结束在民安司法所的交流，确切说是聊天，坐副所长的车回到城里，看来两位正副所长，年龄相差10岁（没有争位置的可能），一胖一瘦，一话多一话少，话多的B型血，话少的O型血，我猜的血型，哪天问问是否正确?大概差不离。这是属于合适的搭档。我回到住所里认真看了看带回的资料，原来这个所成立10年了，可谓是“十年磨一剑”，还是全国优秀司法所。

这条回来的公路我详细看了，两边有狭长的平地，平地边缘是山，西北边的山是石灰岩露头，而东南边是风化很厉害的黄土，属于变质岩露头，如果一般地质构造的规律，这条路应该是古河床，还应该是断裂带形成的古河床。远古时期，两条不同地质的构造带因为地震上下移动，断裂出一条裂隙，成了河道，由于两岸地貌水蚀，沙土流入河床，慢慢河道瘀塞成了河谷，于是成了道路，车走了不远是一片河沙开采点，两三米高的河沙截面看的清清楚楚，河沙带着鹅卵石。多少验证了我的猜测。我一直买不到北流的小比例尺的地形图，只好走走野外注意观察露头，用业余地质知识猜测，拿不准就问问学地质的儿子和学地理的老公，只有这个时候，一家人才可能讨论问题，平时互不干预。我准备拿照相机来拍下这路两边，相隔不到一公里断裂带，两边就是两种大类岩土的露头，这恐怕是比较典型的对比，在美国学地质的儿子不知道看过没有？反正我看过很多省份了，除了汶川大地震的震中牛棉沟，出现这样的断裂带两边跫然不同的露头，其他真没这么典型的两边不同岩石的对比，牛棉沟是上下运动断裂成两块的同样岩石的构造带，清晰的绿泥石断面显示为同一岩体的断裂。

第一次拜访司法所在断裂带的沉思中结束了。

第二天，我们又到了边缘的一个镇司法所。

今天我们不敢开着凌妈妈的老摩托车了，因为昨天差点被警察扣车，凌妈妈的摩托车七年没有年审，我没了全部证件，小凌也没有摩托车通驾的驾驶证。警察路上查车，一辆辆压得路面的水泥板裂成碎片的超重货车，被截在路边，警察开罚单开到手软还没有开完，那个最年轻的警察不知怎么百米开外就摆手，小凌说他干什么？我说要我们过去。小凌嘀咕怎么办？我没有想到摩托车七年没年审，更没看到我的证件昨晚被盗（我在最大的铜州市场，买了一堆日用品回来，累的钱都没看剩下多少就倒头大睡，以至于那天半夜没有被那只阉鸡叫醒）。一早上班就来这司法所了。我没想太多就车已经到警察面前了，被警察拦了下来，我马上把随口而出的理由掏了出去：我们是去民安镇处理劳务纠纷的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那边出了追工钱的案件。可是，我掏来找去，没有了全部证件，而小凌更没有带驾驶证，她急的满脸大汗，我找到我一个深圳律师的名片，警察认真看看，摇摇头说着上面没有照片怎么证明是你?我们只好认错说出来急了忘记证件，我一边打电话求援，可是民安司法所长没人接（后来对照时间，正是那北京来的他们所里在调研工作中吧），法援中心主任没有办法。我是怕扣车，罚款我当时就想给了但不知道多少钱？我只好和小凌向警察求情。我一再解释以为小车通驾摩托车不懂，摩托车也是急中借来的，我的确刚从深圳来此地做法律援助的志愿律师……,警察看小凌从不急不慢翻出凌妈妈七年没年审的行驶证和摩托车驾驶证，到快哭了，才就咪咪笑了，还表扬小凌能考上民族大学法律系不简单，又以交通规则训械教育一番,足有二十分钟，比较我后来报案的做笔录的刑警，倒不如这个交警会做思想工作和专业。

他还不怕烈日当头，我们晒得眼泪都没有了，几遍认错，警察终于宣布：属于处理劳工纠纷，又是法律援助，视为办理公务临时用车，可以先离开现场，完成公务后处理。我两人夹着尾巴赶快走人。这样的训械，纵使没有处罚也会终身难忘。

这一路就没有河谷道路的直线和平坦了，公共汽车在山路上摇摇摆摆地、时快时慢地走着，山风夹带着树香草甜的空气，扑面而来，几十年没有闻到这样的空气了。那一些山体，岩石奇立、次生林生意盎然。特别是和广东植被相同的一些树种，令人想起几十年前的深圳。那是的笔架山、默林坡，也是这般情形。

我想着睡一会，但车就到了站，是个中途站，路牌写着清水口镇2.5公里，我们下车才八点多钟，看看一条山路蜿蜒伸进山沟，没有任何汽车交通的样子，但我闻着山风夹带的草香空气，想想走路进镇里吧，最多40分钟，权当锻炼。小凌今天更潇洒，帽子都没带，太阳烈焰似辣椒盆，扣在头上，眼睛都得眯着，我想起小学学军时，解放军叔叔教的行军帽，于是从路边摘了树枝和藤蔓，做成一个军队野外戴的掩护树叶圈，小凌穿着超短裙戴着树叶圈，还有一双彩色高跟鞋，沿路走过的摩托车都回头看她，用她自话形容：回头率百分之一百，别扭。我赶紧把我的布帽换给她，戴树叶圈凉快多了，以前我上山都不带帽子，用这样的树枝树叶和这样倒没了回头率，但是她走不动了，我估计还有不到一公里，要她坚持走走，她倒是打电话要司法所长开车来接了，司法所长爽快同意了。

我倒觉得不合适，且不论摩托车怎么坐我们两个人？司法所上午工作忙，我们只有一公里的路，岂不添乱？但看她没法继续走路，正好一部小车赶上来，我看那开车小伙眉眼善良，赶紧伸手拦车，他果然停了下来开门给我们上车。两分钟就到了，路过一座很旧的桥，我问小凌，这应该是旧路吧，她才说是凌妈妈告诉她坐这个车走这条路的，原来是老黄历的路了。

我留下5元请小伙子抽烟，小伙说不用了，我还是放在座位上了，谢谢开车的小伙。看来山里的人还是实在的多，我和小凌商量以后到镇上办案，大概也可以沿用这种磕车的办法。

我们找到了镇政府，那政府的楼和昨天看到的民安镇的差不多，临街一个大门进入，从左到右面街一溜三层的办公楼，中间一片空地是篮球场和花园，一个楼梯上去是挂着7个牌子：左边是司法所、法律服务所和人民调解委员会的三个牌子，右边还有四个牌子：综治办、维稳办、信访办和社区矫教室（社区功能室有两块，一是对服刑中人员的叫社区矫正，另一是对刑满和解除了劳动教养的称之帮教）。

喔！功能更强大的司法所啊！原来这里的大多农村基层，这七个牌子一般只有3-4个编制，经费也是混着使用，否则不足以养活编制内的人员和办公，看来7大功能构成了基层司法和执法运转的一个法律体系，这个体系承载的功能越来越庞大，但他的基础人员和财政资源配置，没有质和量的增长，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人口成分的复杂，这样的架构和人力财力，是否满足的了基层稳定的需要？

这位司法所长有条不紊地应对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和电话，间隙中还和我们谈话，虽然这里的粤语和我们的差别很大，但认真听还是可以听得出来，他接待和电话处理的有调解案件、代理诉讼和法律顾问的业务，还有私人的事务，往往公私混杂的事务还是大事，例如说他们主要和村民及对外打交道，村长是喉舌，村长托他们办的事可能是私事，但和村长搞好关系是工作的重要内容，时间长了，村长、村民都信任他们，人民调解委员会调解成功率就高了。

每天周而复始地面对如此琐碎的事情，还不能出现太多失误，毕竟工作做砸了，还是自己收拾残局，已经是九品芝麻官了，没可以指使的下级了。这位所长毕业于建筑结构专业（难怪看来处理事件条理和效率很好），来自于组织部门招考的村官，并从村官选调在法院当了基层法院几年法官，从法官出任三个牌子的首席长官：司法所所长、法律服务所主任和人民调解委员会主任。

我们的话题从建筑结构专业的学习，需要不错的逻辑和空间思维谈起，我问他北流盛产建筑经理人，他懂结构，一定能做预算和结算，懂法律能办案，最合适和包工头合作，代理工程谈判和收建筑费。他笑笑说没有考虑过，但倒是有在深圳的包工头一万多元请他当助理，他没有去。我鼓励他不去是对的，依他的能力，在这个岗位可能可以比包工头年薪30万给他的价值高，但他的月薪只有三千多。我是敬佩这批村官的。

他和昨天我看到的民安镇的所长很相似：精瘦精明的外表、单眼皮、小个子、黑赫的皮肤、剃个陆军头，是典型的两广人的特征，在人群中再普通不过了，而他们是一方诸侯，又是一方百姓父母，千千万个这样的基层干部，保障着执政党的机器运转。我看到现实中，由于编制和经费的限制，基层人手不足，县级向镇乡一级借人，并且越来越多的临时工在这个体系里充当编制内职位人员使用，但没有相应的考核晋升和监管系统，以至于基层依法依职能行政，遇到越来越复杂的局面，质量证实编制内外的人员，是完全不同的。县市级和镇乡、村这三级基层的运转，直接涉及人民群众，也是直接创造社会价值的载体，这些个体的基层干部，称之为中国农村经济发展的中流砥柱，也不为过。

7月26日（周末） 阴、雨

北流盛产大米，而北流的刚刚出现的超市不卖北流米，问？答阅：北流米卖相不好。超市里卖的是尖细长白的湖南米和圆鼓鼓的东北大米。这里的大米高产而出名，成为大的产业，而北流米北流不卖？菲尔所思。哪天去看看北流米长的什么样，竟被乡人抛弃!

北流还盛产水果，荔枝、龙眼、火龙果、黄花梨、油桃、芒果，这不是在网上查出来的，也不是别人告诉我的，是我天天生活在它们中间，我知道这个水果家族的家谱了。

我来了这里半个月，每天都吃这些水果。而且大部分不是买的，是同事们东家送龙眼，西家送芒果，男送黄花梨，女送火龙果，隔三差五地送，我乐得不买了，照吃了。还有一次到清水口镇上，看见送荔枝往城里的农民司机，多嘴问他一句卖不卖荔枝？他就送了我两斤荔枝了。我和小凌说，老人言：嘴多吃天下不假，我曾经在路边看见农民摘菜，过去问问行情，给了我一把菜吃了两天，看见在北流河边晚上钓鱼的大叔，我曾是钓鱼迷，看他用的是甩钓，就陪他聊了半小时，给他抽了两支烟，他从鱼篓里抓了一条鱼给我。我回家里，用点花生油（这里也盛产花生，满大街闻着花生油香买），略微煎了一会，就着清水煮开，黄姜绿葱加上，牛奶般的鱼汤煮进米粉，爽滑溜脆顺着食道，美极了。

想好怎么煮鱼，我就告辞了，临别时，我特别问他：大热天下雨不久时，你来这钓鱼吗？那是最多鱼的时候。他说来!今天下午就是这样的气候，一定很多起水喘气的鱼咬钓，可是一动就一身汗雨，我还是没去，虽然可能有条活蹦乱跳的鱼吃。

这里的猪肉和鸭子特别好吃，往往几两肉煲汤，满屋飘香。煲好烫的肉，在我们那个城市都是扔掉了，因为象硬柴皮了。而这里的肉，煲了汤还有一阵鲜味，肥的腻鲜、瘦的香鲜，不软不硬，沾点自制的辣椒酱油，美味极了，特别是那半肥瘦的肉，加点这里满街摆卖的“腌制鲜果鲜菜”一炒，一肉两做的一菜一汤就出来了。

大街摆卖的整瓶整盆的腌制瓜果菜琳琅满目，100米开外就闻到醋酸味，大姐小妹哥哥都象怀孕的少妇盯着咽着口水，整斤整公斤地买回家：芒果、沙梨、木瓜、萝卜、刀豆、毛豆、豆角、豆瓣、藠头、大蒜苗、蒜头、我数来数去数不清，起码20钟食才。我是怕酸，基本不吃醋的，但在这里一定要适当吃点醋，不吃胃酸就翻起来，就如在四川三天不吃麻辣，胃酸也会往外涌，就那么怪，吃点，胃酸就下去了，肚子也不感到滞涨了。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也许，醋是酸，但属于碱性食物，人体胃酸是酸性，这里湿热的水土比较毒，容易产生酸性物影响人体电解质平衡，吃点醋，特别是以腌制瓜果菜方式吃醋，是这里劳动人民几千年适应自然规律，适者生存的妙招，想想这招，我也入乡随俗吃醋了。这些瓜果菜用醋这么一炮制，加点白糖，加点辣椒，加点黄姜，还真好吃，我写着这醋腌尤物也口水泛起。想起来用尤物形容之，比腌制瓜果菜的称呼文雅和富有口感。不过这也只能是周末的饭菜，平时没有可能跑到卖这样肉的菜市场了，因为有没肉卖，是没保障的，周末一般有。镇里的人还是到超市买那约克夏大白猪吃的人多，难怪中国猪种只剩下不到10%了，大部分市场和种猪，被这英国飘洋过海来的长得快吃得少的约克夏大白猪霸占了，我们的下一代恐怕只能纸上看吃土著猪肉了。

科学家不是在搞猪的基因组吗？怎么把约克夏大白猪吃少长快的基因找到，再把土著猪味美肉香的基因找到，这样的优秀基因，是约克夏转到土著猪的身上，抑或是土著猪转到约克夏的身上，都是安全的，起码我是不怕的会吃的。

除了饲养的方法外，土著猪的鲜香和这里的水土应该有关系，因为我想起宁夏盐碱地上的草，养的羊的肉的鲜美，有一年我到银川，连续三天吃羊肉吃的发烧了，这么吃法是那肉鲜美急了，和这里的猪肉的香味有点像，这里的水土偏碱，矿物质也多，宁夏盐碱地有所类似，所以联系起来，我猜测是水土的原因，一方水养一方猪，可惜养在深闺人未知。

养在深闺人未知的还有荔枝。这里盛产荔枝，不仅品种繁多，而且摘果时长达四个月，从四月的妃子笑到七月底的博白禾枝，比广东的四大品种荔枝，摘果前多20天，后延长一个月，本来是极好的优势。这个优势被广东的茂名等地商人占领了，他们早和晚，在广东荔枝没了和有的时候，到这里低价收购荔枝，高价卖给全国人民吃，同事也冲击了广东荔枝一枝独秀的历史市场。还好，竞争结果是迫使广东高价曾达30元一斤的糯米糍品种下降到15元，全国人民得了好处。

当然，广东人民下来需要挖掘荔枝的品质优势，这点广东荔枝优势明显，可是刚从荔枝消费的阳春白雪过来的中国人民，是否明白四大品系的荔枝的不同季节摘果和产生的不同价值？下里巴人的品系宣传有难度。此外，入侵者虎视眈眈中国的荔枝市场，今年，由于中国人民拒绝越南荔枝进口，越南全国人民被动员吃荔枝，如同动员和中国打仗那样。

我是吃广东荔枝长大的，而且14岁到16岁连续三年到大南山摘荔枝，四大荔枝品系的味道特点和区别,如数家珍，不过说开话长，免了吧。这里的品种、经纬度和日照等因素，错开了广东荔枝的季节，早熟的早，迟熟的迟，和广东荔枝是“你唱罢了我登场”，倒也是良性互动的竞争，不管如何，口感没有广东的东南部荔枝好的粤西茂名、湛江荔枝，或者是北流荔枝，也是中国水果大家族不可或缺的一员，实惠给了人民就是好！

北流荔枝，确切说是北流禾枝品系的荔枝，在村里卖一元五毛一斤，在城里三元一斤，现在过了大暑5天了，满大街还有很多荔枝卖，价钱还是三元一斤。这里的荔枝好又多，也应该很出名。是支柱产业之一，如此的贱卖伤农，荔枝的种植费工费时耗肥的。是应该想想致富的办法了。

我曾经想想是否给某个名牌酒，建议开发果酒，现在高度酒伤身，低度酒伤胃还不可口，可以荔枝酒不伤身也不伤胃，也很美味，我吃剩下开始变味的荔枝酿制的的酒，就迷倒不少德国葡萄酒乡来的德国酒客。一个朋友克隆我这荔枝酒70多斤，一天之内被喝去大半。说道此，我需要去卖不动荔枝的摊上走走，搞来几十斤准备倒掉的荔枝，买些酒具酒曲种，酿出冬天喝的的荔枝酒，这里的冬天肯定潮的一塌糊涂，那浑身的骨头肯定疼的一塌糊涂，喝点暖暖的果酒，霎是暖身暖胃，当然，保住健康的身体才能搞好法律援助工作。

  7月28日 晴    三代美人和乡镇的调解故事

私生子女，一个盘古恒久的话题。我来到这个山区两个星期，已经三次碰上这样的私生女案件来寻找法律援助了。为什么不是子而是女呢？在雄性日渐多了转向中性，尤其是儿子日渐贫乏的现代，如果私生的是儿子，特别是在农村，很容易被庶出转为正室所认，从而私生子成了正宗儿子登入大雅之堂，堂而皇之成为这个家庭传宗接代的一支血脉，反倒是非婚生女的命运，终因为是女，不属于传宗接代的雄性，只是生育的工具，抑或是性的工具，大都得被生父所遗弃，而遗弃罪又往往有如此多的要件，不死伤一两个人也不宜定罪，国家资源也不宜为某个人（遗弃的是某个人而已）大动干戈，却也就法不罚众，有其罪名无此案件，落得衙门清静。

雄性的精子正也好如雨后春笋般的争先恐后冲出来，造就一个个私生子女，周而复始地重复这个古老的话题。我15天遇上3宗便也不稀罕。见是那一个个私生幼女，小脸俊秀、低眉顺眼，刹是美人胚子，小小年龄也令人频生爱悯。想必她们生母当年定也貌若天仙，婀娜多姿，才被狼心狗肺的生父追折腰的。古话曰“红颜命薄”之意也便是如此这般意思罢了，大凡美貌遇上了二流子，或者薄情寡意郎君的几率，定然比相貌平平者高得多，其结局定数命薄。想来，生的相貌平平，倒也是女孩的福分。

到了我这里的三代美人，真是几代宿命。看起来遗传在她们三个人说来是灵验的，甚至命运都在遗传，外表更是，都是美人胚子，衣着虽差，肤色除那5岁的小美人肤白如脂，两代美人妈妈已经被风霜洗刷的渐见憔悴。可那柳叶眉樱桃嘴，窄臀长腰瘦臂，身材婀娜苗条，足显当年美人风韵。也许正是应了红颜命薄的宿命。看上去比我老的美人一代（50出头，为区别三人，暂且这样叫吧），三十多岁就摊上个重婚的老公，想必她是个刚烈性子，一怒之下将负心人送进了监狱，情愿自己独撑起这个一双儿女的家。

“一怒之下将负心人送进了监狱”是我的猜测，因为重婚罪与她而言，应是自诉案件，不可能是公诉。何以谓之？我来这里虽半个月，但耳濡目染的重婚或者非法同居、大奶、二奶事一夫等事，似乎和这里的8大产业的盛产建筑工程经理人（俗称包工头）的服务业，比翼齐飞，还听到发妻状告派出所给二奶入户为“妻子”，发妻无法入户的情况（我听到此案时，尚未想过真有了发妻找我来了的案件），可是几乎没有听到判刑的。这位一代美人的夫君，多年前就被送进了监狱，断然非民愤也非公诉了，唯有发妻不能忍受重婚之辱，一怒之下“为红颜”（那位二奶），愤然将负心人告上公堂，才会发生判刑之大快人心之事。然而，残缺的家庭断然不可能给子女带来完整的生活，也可能埋下美人二代的人生残缺。8年前美人二代，正值青春年华，竟然被一位有妇之夫隐瞒婚史和家室，死磨烂追两年才上了床，很快珠胎暗结，美人二代要求情郎一起见父母和结婚，那有妇之夫把她带到家乡一座房子前面指着说说；这是我家，父母正好不在，春节结婚吧。而到了春节又说等等，等到春节后知道情郎是有家室之人，孩子已经快7个月不能打胎了，于是，更大的悲剧产生了，5年之后有了这份我为美人三代（最小美人）起草的诉状：

“我是生母XX和被告叶X的非婚生女儿，2009年出生。我是一个漂亮天真的小女孩，但我没有宠我、爱我、护我的父亲，母亲因为生存需要嫁人了，但由于我姓叶，善良的继父碍于家族的面子也无法接纳我。我像只离开父母的小狗，终日在外婆的蜷护下生活。我的生父在我出生前已有家室孩子，许是爱恋生母年轻貌美、苗条优雅，不惜花言巧语隐瞒婚史、死追四年，终于骗的美人上床怀孕，那时的生父尚有良心，生母临产之日，还出钱送我母女进产房，签字画押填写住院数据，认他自己是我生父，还接我母女出院，租一房子给我母女栖身安命，每月尚有千把元生活费用，聊以生存，我生母也因为太爱生父，不想给他为难，打定主意，只要生父认我这可怜的没爸爸的私生女，就是低眉顺眼当那叶家“二太太”到人老珠黄，终死之日也无遗憾。她在临盘之前获知生父已有家室，无奈我在她肚子已经快7个月，终日折腾翻动，胆小的生母不敢打胎扼杀我这条无辜的生命。生父也力阻打胎。生母经历了哭天不应哭地不灵的境遇，但幸得生父好言相慰，大话说尽，并决定我随他姓叶，认我为叶家骨肉，还海誓山盟保证对我母女一辈子好。我出生一年之后，生父停止一切抚养费用，最后连我母女栖身之地的房租也不支付，我们终于被扫地出门，流浪他乡。幸得外婆接回，抚育我至今。期间，母亲嫁人，那天我像小狗一样试图摇摇尾巴能够被新家接受，跟着母亲远走，但我妈已是残花败柳，何再负累我这小狗，且我姓叶，继父岂能安心接纳？我只能继续蜷缩在外婆的庇护之下长达四年，生父分文抚养费不给，也不探视我，已视我非人类，真不如猪狗：猪有喂养之人，狗有贫贱不离不弃之主人。我有谁呢？我有母无父、无户口、无经济来源，比三无人员下贱。因是狗日非婚生女，户口长期不能入户，且我生母为生存改嫁非叶姓，世俗乡规认为我叶姓属叶家的叶姓野种，怎为非叶姓继父家族所接受？生父对我不养不教，却还对我随母姓横加阻拦。是没有人伦之道也没了怜悯之心，我不禁问一句生父：你孰是孰非？孰人孰畜？畜生都有舔犊之心、反哺之情,你生我却弃我四年，还阻拦我入户，挡我读书受教育的路。究竟何心何意？你在威德工厂发财，有威无德，有财缺德。生父终止抚养我非生活拮据，也非我母女不识好歹得罪他，反倒是我出生之后他福星高照，混在北流镇的一家100多任务人的厂，给老板叔父当CEO，月收入近万元，新屋住上、车出车入、身光金靓，人前人模狗样。我生母和外婆不知多少次找他商量支付抚养费，都被拒绝。终上所述，我只有用法律武器和这个忘记了我，我也不清楚他的样子的生父，对薄公堂。还望他怜悯亲生骨肉解决我的抚养费。此致北流市人民法院。 原告XXX，法定监护人XX签名：2014年7月27日。

我的那位““1+1”的1志愿者大学生小凌问：起诉书能这样写吗？象文学文章？我回答曰：起诉书的主文内容不是事实叙述吗？事实清楚，法律依据充分，能印证5个诉讼请求就可以，不论风格。另外你从法官和对方的角度看了效果是好是坏？好的话，就是我们写起诉书的目的。因为这是个人身关系案件，讲讲人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小凌点点头，不久她为一个法律援助的离婚案件代书，也用了这一风格的文字，当事人泪洒满地，感谢而去。

我要尽快结了一个案件，又要保证质量，我手里没有其他案件了，只有盯着这个非婚生女孩的案件。这个案件诉讼请求就5项，怎么几天完成？出路只有一个“调解”。我从来没有办理过和事佬的调解角色，所以我特佩服那些基层调解员、村长，他们的本事可以让生人为死挪位，让活人争死去。你不信，我就听到两个生动的故事。

第一个是生人为死挪位的故事。这里是地少人多，又保留了土葬习俗，两位同一房的老人为祖上留下的一块坟地由谁占有，吵得不可开交。村长、同族人斡旋数日还是僵持，两个平时蔫吧的老人见面就争吵，这天调解员遇上了，免不了调解了，调解员问问二老：我提个建议你们商量看看如何？官家人来了，“天下之土，莫非皇土”嘛，二老当然想听听官家人的建议了。官家人也是调解员，仅说了一句，二老就不争了，说了什么建议呢？调解员说：既然只有一席坟地，就谁先死谁先用吧。二老谁先死？于是，有什么可争吵了？后来果然是先死的用上了，活着总比死好吧，然死者为大，活着的生人当然为死的挪位置嘛。

第二个故事：村里两位老人，牵拉着自家的牛，一头是母牛在田边吃草，第二头是公牛在附近山坡吃草。母牛吃着吃着，温饱思淫欲，叫唤公牛。公牛就跑下山坡来和母牛云雨一番。岂不想把母牛吃草位置的田里的水稻都踏死了。水田的主任免不了索赔，向两头牛的主人索赔，这个损害赔偿还真不容易断案。两头牛的主人争论不休，田主把村长请来调解，村长来了，如此这般认真了解了案情，还煞有其事宣布勘察现场，众人闲散去。不时，村长回来宣布勘察结果和判决：现场留有母牛四行脚印，公牛两行脚印。损坏结果为6脚造成，母牛主人赔偿三分之二，公牛主人赔偿三分之一。三方主人等心服口服。下面是我这位同事编写的《人民调解案例》的原文，看看和律师的写法有什么同异，也许可能洞悉一些调解的真谛。

例一：由相争变相让。某村有两位老人在不同时间，各自找了风水先生找到了同一处风水宝地，并作了封基，准备死后安葬，并告诉了自己的子女。正因是封基，不是每年都去扫拜，之前两老人互不知在同一地点作了封基。有一年两老人终于碰到一起来上坟了，于是相互指责对方想强占自己的墓地，争吵无法解决，最后闹到村委会，叫村干部帮解决。村干部听了双方的陈述后，也问明白了双方请的风水先生姓名，以及各方封基的时间，准备改天去找这两先生核实，或作为断案定谁封先就归谁的证人。如果是这样的话，该案当天肯定无法了结。正好我下乡路过该村，也认识村干部，村干部见我到来，满心高兴叫我邦断此案，于是两位老人又一五一十地把争议经讲了一遍，从目光中可见，他们都希望我把封基‘’判‘’给他。我当时想了一下，讲了一个居中的方案，说“你们在这争死呀，最好就是谁先死谁先葬”， 两老人听后，静静思想了一会，一个老人开口了，说“这封基你要吧”， 另一个老人连忙说“你要吧”， 最后两人喋喋不休地向对方说“你要吧” “你要吧”。 就这样两人回去了。其实这两个老人内心还在骂对方“你先死吧”。 不管怎样两老人己由相争变相让。 

例二：用责任分担法妥善处理纷争（数牛脚印）。某村，某日，某时，有一老头拉公牛到一冲的山边吃草，这时也有一个老太婆也拉一母牛在这条冲的田埂上放牛，由于该母牛正值发情期，在山边的公牛便跳下来与母相会，不一会两牛就“打起架了”， 由于是田埂小，两牛战到田里，踩踏了田里的作物，田主发现后便叫两牛主赔偿损失，可这个牛主相互推责任。田主只好把这两个牛都拉去村委会。由支书，村长来主持公道。村支书，村长叫来老头老太，问为什么不愿赔偿，老头说：我的牛在山上吃草，是因母牛发情勾引我公牛下田去的，如她的母牛放在山边就不会踩踏到田里的，所以责任在老太的母牛，应由老太赔偿。老太马上反驳﹕你怎能这样说呀，我的母牛在田埂上吃草好好的，如你公牛不下来干我母牛，就不会踩到田里去，他的公牛占了我母牛的便宜，还要母牛赔偿，那有这样的道理？你们村干部给我评评理。支书听各方意见后，说：我去勘察现场，回来再断。叫双方在村等待，自己一个人就往冲里走，刚走到半路就返村里了。

支书回到村办公室后马上提岀了解决问题的方案：我去田里勘察现场了，是数牛脚印，看公牛踩的多还是母牛踩的多，谁踩的多责任就多。解决问题的方案是：母牛方赔偿损失的三分之二，公牛赔偿损失的三分一。老太听后火冒三丈，质问支书：两牛打架，不说公牛占便宜赔多点，也应平均分担责任呀？为什么要我多赔三分之一呢？你当支书的处理问题要公道呀，你讲不讲理的？其他在场人听老太的一通质问，不好吱声，也有点头表示支持她说法。最后支书说：刚才我数了牛脚印了，确实是母牛牛脚踩的多，“打架”踩踏田里时母牛有四个脚着地，公牛只有两个脚着地，所以刚才我讲的责任分担是有依据的。众人听后才幌然大悟：原打架时公牛的两个前脚已放到母牛背上了，确实公牛只有两个脚踩踏作物。大家不得不佩服支书断案正确。这也使纠纷双方心服口服接受了赔偿方案。

    美国联邦法院的大法官称人民调解委员会是“东方法制之花”，看来是发自内心，美国的法院实行判例法，如此经典案例大概他没有读过。前面的案例是我所在的单位的一位同事办理的，后一个是他给农民普法时引用的。他说十几年干下来，这调解100例都可以出书了。

于是，我完成第一个案件能尽快结案的希望放在调解，便请了这位100调解案例的完成者，也是同事来帮助。

他爽快地答应了。这是一个典型的新一代基层干部：正值能力最好但没有野心也没有上升空间的工作年纪----能安身立命干活；当地人政治觉悟不算太高、但愿意给家乡百姓做点事----能脚踏实地干活；直言诚实有本科文化、非法律专科却很明白法律之道----能德才兼备干活；也爱护自己的名誉和勤勉敬业----能清廉勤快干活。

后来听说他是竞争上岗的干部，我奇怪怎么80年代名牌大学毕业生，更培养出一个文武双全的清华儿子的人还要竞争上岗，即使在深圳也大把上岗机会了，看来山区不缺人才啊。我写到这里，曾经想起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国家2300多个县的基层干部有30%，符合这四个条件，还要如此庞大的地区和省一级纳税人养活的几千万的干部队伍吗？维稳还会是问题吗？不是做不到，是想不想做而已（当然，80年代名牌大学毕业和培养出清华儿子的条件算加分）。打住，又说到中组部级别的题外话了。言归正传。

这位同事没有直接调解案件，先是了解了叶的家庭情况，知道他生活不错，有两个男孩没女孩，认为有调解抚养孩子的可能。但他没有去找叶X，不日，直接带我到了基层乡镇找到叶X所在的厂（据说叶的一家人也在厂里工作），他径直走进了董事长也是叶的叔父的办公室，拿出工作证。双方寒暄客套几句后，我把诉状递给了叶的叔父，他浏览了一下放在一边，我见状说明来意。这位同事和他就用我这个熟练粤语的广东人，听不明白的北流粤语叽哩哇啦讲了十分钟，接着，叶的叔父就用普通话告诉我：不要打官司了，我转告叶X解决，街上捡条小狗都要养，何况如果是叶家血脉的孩子，那必是要养的......。这位商人很能掂量，在他获悉这样违反人伦的案件的时候都不表示解决，还需要打官司去惊动社会和乡邻，他叶家声誉孰亏孰赢？

此去次日，叶X主动和孩子外婆、ＸＸ联系，要求把孩子接回抚养，考虑女方没有工作，也不敢给现任夫家人知悉孩子的存在，而长期交给外婆抚养是不符合法律规定的也不利于孩子的成长，我们建议双方当事人就孩子交给生父监护等问题调解，我还观察到孩子的眼睛有间歇性的斜视和疑似近视，提出不宜拖延，尽快治疗且治疗费需要生父解决。双方顺利接受了我们法律援助中心的调解邀请。

调解那天，我几乎压不住双方啦啦团的争吵（双方都来了长辈和同辈，外婆是不放心放人给对方，还有４年代为抚养孩子的补偿费数万元，要求对方支付。叶Ｘ是一家尊幼到齐监场，要求接回孩子。

争吵中这位同事到场了，他停止我那文质彬彬的说教，用他的方法，先把气氛变得有了笑声，再哄老的、拉幼的、劝中年的，一二三条，逐一道来，也没有太多法律和说教，双方很快达成协议，一纸泯积怨:

调   解   协   议   书

甲方（被抚养人）:叶XX，女，2009年出生，汉族，无户口，现与外婆同住于......号。法定监护人代理人(生母）：XX,女，1985年8月26日出生，汉族。联系电话：.....。法定住所地....。常住所地：......号。乙方：叶X，男，1981年出生，汉族，身份证.......。职务......。联系电话.....。法定住所地：.....号。常住所地：.....。上述当事人甲方与乙方，因非婚生女与乙方的亲子关系确认、抚养和监护权确定、抚养费支付以及随父随母姓、户籍入户纠纷一案，自愿接受北流市法律援助中心,指派为该案提供法律援助并进行调解，本单位于2014年8月13日组织双方当事人在北流市法律援助中心见面协商，陈健、岑远广主持了本次双方的调解，双方当事人到场,自愿达成协议如下：

一、非婚生女亲子关系乙方予以确认无异议。对2009年XX市第二人民医院第.....号出生证的真实性、关联性和合法性乙方无异议。对......号出生证内容中记录的生物学父亲为叶X（身份证号码......），乙方无异议。对XX指认非婚生女的生物学父亲为乙方无异议。二、非婚生女的抚养权、监护权和现状变更：确定非婚生女出生至现在由生母作为监护人。外婆2011年至今的抚养费用甲乙双方予以确认无异议。三、从本调解书签字之日开始，乙方行使非婚生女的监护权并承担全部抚养责任。为感谢外婆和干爸干妈五年来辛苦教育抚养非婚生女，乙方同意支付3万元人民币给外婆（外婆决定如何转交其他人），于8月14日交付。四。非婚生女户籍入户随乙方家庭户籍下，并自本调解协议书签字之日起到一个月之内，在广西北流市XX派出所办理好相关的户籍入户登记手续。双方同意更改非婚生女姓名。五、甲方和外婆的探视权，和非婚生女居住环境要求。抚养权、监护权移转之后，非婚生女必须跟乙方家庭共同居住，乙方不得将非婚生女变相给乙方的任何亲属独立抚养。未经甲方的同意，乙方不得将非婚生女转送或者变相转送至他人收养，否则视为遗弃。六：非婚生女的监护权转移给乙方之后，乙方必须保障甲方和外婆的合法探视权，三个月过渡期内，外婆朱与甲方可在幼儿园和叶家探视孩子。如果晚上孩子不习惯，外婆可以接回来，次日再送回叶家。过渡期过后，约定每个星期探视一次，时间一年，不得以不合理的理由直接或者间接阻碍甲方及外婆的合法探视。此后，视情况探视次数酌定。五、心理安抚和习惯过渡细节。非婚生女眼睛疑似有斜视和近视，需在半个月内乙方负责非婚生女前往医院做检查。非婚生女教育权的保障。六、乙方满足非婚生女九年义务教育权提供充分的条件。在非婚生女义务教育期满之后，乙方尊重和支持非婚生女的选择支持其继续接受教育。七、转移抚养监护权之后，如若乙方违反以上约定条款，则自动转移抚养监护权利给甲方。八、本调解协议书一式四份，双方当事人各执一份，调解（承办）单位保存一份。各份调解协议书自双方当事人或法定代表人、全权代理人签字或盖手指模之日起立即生效，各份调解协议书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甲方（签名）：法定监护人（签名）：乙方（签名）：调解（承办）单位（盖公章）。调解员（承办人）签名。

我签上了第一次作为“和事佬”的名字，但愿以后是更多这样的签名，而不是在法院开庭的签名。我是打了三十年官司的律师，怎么这般习惯签上这“和事佬”的名字？看来是老了，打不动官司了。

从他们走进来，到我们为他们调解起草签字的协议书签字。也是２个小时多。这个小美人三代，如果她长大以后看到的不是这份息事宁人的父亲母亲都为她谦让半步的协议书，而是母亲代表她和她生父对簿公堂的法律文书，结果就不会象今天走出这间调解室那样，依偎在生父怀里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人民调解的“东方法制之花”常鲜常开。

 

8月2日，晴、雨   寻找

上午6点多才起来，屈指一算今天是来到服务地的第四个周末。昨晚，大地翻滚着一团团的热浪，裹着湿润的空气袭来，滚进门坎、窗榧，把人全然卷进了热力漩涡和潮湿气体里。空调开了不久有些感冒的感觉，只好关了，因为真感冒了还不是好玩的，出外最怕生病，何况两块牌子下只有我一个人值班，病不起。关了空调不久就热的辗转难入睡，再把空调打开，又冷的不知所然，被子也不够，床垫不是席梦思还真不合适开空调，可也不合适不开空调。如此这般情形看来，应是要下雨吧。

过了50的知天命之年，从不知道何时起，但凡要下雨刮风。或者是天气转坏、变冷，我都会因睡觉不适而预知一些征兆，今天怕也是天气要下雨了。所以起来到了办公室加班，想着把第一个刑事辩护的案件写写，走在大街上抬头看看天空，一览白云蓝天无比晴朗，多一朵云都没有，不想要下雨的样子，想来许是身体的预报早了一天，大概是明天要下雨了吧，一想，加快脚步向办公室走去，因为只有那里可以上网查查天气。

可是这么一个小地方的天气，特别是24小时之内的天气根本没有发布的地方，怎么找呢？找不到天气预报了只好往坏天气想想，怎么安排那和地质专业的朋友，约好的花岗岩石分布区之旅？只能凭感觉观测天气了。

清晨，我走到一个空旷的野外，再看太阳定位方向（晚上看北斗星，没有北斗星看树木生长势好，或者水果好吃的一面基本是东面），面向南而立，用沾了少许水的手掌展开，直伸向天空，感到风从掌心外恻划过，估算了一下是3-4级东南风，可判断这属于正常风向（风向改变或乱，或变大都可能变天）。再看了看天空，万里晴空带着高空飘着些许云彩，羊脂玉般洁白的云层，飘着微风，轻快而柔软拂面而来。像是一个好天气，我决定马上启程。我们开着小车沿着北流到容县的公路驶去。

从玉林、贵港和梧州的地质图看来，我要寻找的一种岩石，可能是在这数百平方公里一带的范围，就是沿着玉林、北流盆地偏东北、绵延近百公里的花岗岩基岩带，此地质构造带中夹裹着，藤县邻近贵港市的太平镇到平南大安镇一带的熔浆岩石-----辉绿岩构造带。

我寻找这种石头是永远的悲痛。16年前，留学回国的小弟弟正值青春年华，在深圳开公司的奔驰汽车在高尔夫练习场天黑出来，被抢劫犯连夜劫持到了广西这一带，杀害沉尸。

案发次日我发现弟弟去向不清，查询提款卡已被半夜提款，定非读书人的弟弟所习惯，故向公安报案和存入5万元在银行卡内，抢劫杀人犯竟敢返回深圳，用弟弟的提款卡9次提款，在公安两次伏击中潇洒逃跑，留下两个案犯的提款录像带。但蹲了监狱的某女局长统治的公安局，在当年办案的派出所合并之后，以没有线索为由中止侦查，也没告知我家人（至今没有立案通知书），有一段时间我没在深圳工作，对此有心无力，警方不侦查我一介女流又能奈何？且说深圳上百宗命案也同样沉冤不雪，据说是无警力侦查。

弟含冤不雪，我和80老父坚持上访，终于在习主席“让民众在每个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义”的时代，警方得以恢复侦查。而好运气的杀人犯，逍遥法外至今。此案改变了我一生，我40岁就告退不办案，极少涉足诉讼，因为我明白了法律不是万能的（当然没有法万万不能），我耻于事法而无法为弟弟雪冤，转向做知识产权和科研服务十六年，服务对象基本是和弟弟一样的回国留学生。法律援助的工作机会，把我送到了和弟弟灵魂最近的地方，只有一区之隔，却是阴阳一世分离。周末了，我时常去看看他的在天之灵，也一路寻找那沉尸的同类石块-----我当年找尸体时，要求警方给我看了现场和物证，记住了绳子（现在说是调错了，没错的被丢弃了），记住了石块（被丢弃了），甚至弟弟的遗骸也被丢弃了。我只有死死记住的记忆,帮助找到石块。

这次专业地质勘探的朋友，根据我描述的石块的外表和特点，推测是一种俗称花岗岩的熔岩。我们辗转了这个山区的一百多公里，确实在赃车次日曾经出现的地方找到三个石场，都是外表相似的、只有这一带出现的而其他地方极少的辉绿岩，为什么说其他地方极少呢？因为这里的辉绿岩特征，是熔岩入侵石英构造带，而浑生成的石英夹着辉绿岩成分的岩石，不是独为辉绿岩的成分。而当年我看到的应该是这一岩层的地表部分，目前经过十几年开采，到岩层芯部了，取到的石块正是岩层深部特点。当年这一带的此类石场应该不会太多。

弟弟的名字原叫陈灵，18岁参加广东省数学竞赛获得名次，高中没有毕业获准考大学，上大学时他说灵字不详，改成安宁的宁，没想到一语成箴，一部奔驰车、两个银行卡，怎的安宁？罪犯未能绳之以法，何能安宁？这是一个家庭的宿命。杀了人的案犯，特别是团伙是不会放下屠刀的，大凡还是需要靠杀人吃饭，警方没抓住他们，正应了他们好好吃饭。杀第一个人是最难下手的，杀了第一个就无所谓杀第二个，第三个。

因为已沾血腥，开了兽牙的人，就成了野兽，还会杀人，甚至还带着两回被警察撒网围捕逃离的快感，定会更有快感地杀人的，据说再次杀人，就会被抓住。此案能等待案犯再次杀人才能侦破吗？

我想给公安局长写了一封信，想见局长不是容易的，写信要他收到也难，看呢？更难，但愿他收到，最好能看看。

尊敬的桂平县公安局局长：您好。我是“228”案件受害人陈宁的姐姐陈健，在您百忙中打扰了，深表歉意，14年后才再次到广西，最后一次是2002年，那时桂平销了所立的杀人案，我来见大队长，他回答移送深圳，而今我知道没有移送，只是销了案件，所以又来了。谢谢您九号安排黄科长接见。今天获悉您是项目组组长，无法见到您，只好见文字如见人。虽和黄科长见面是第二次，这次我还是很感动，因为这是14年来第一次广西警察接见我，并且告诉我：广西警察没有遗忘这个杀人案。

上次和他会面是去年底，可能是公安部五局在深圳接访我80岁老父（老父2013年春节上访此案，我在国外），公安没通知老父到场，我代父亲到场。黄科和五局一起来的。那次是我生平第一次被公安接访，这是我20岁从警时做梦没想过的，我仿佛在云里雾里。我是1979年招警的，1984年后转行干诉讼律师到1999年,后离开此行业搞专利/高新技术服务。弟弟被杀案件改变我的终生，1999年此案重大线索离奇中断，侦查中止，后患未卜，我老父亲嘱家中后辈，背井离乡。为了表示我感谢警方恢复侦查的诚意，和希望你了解情况，我简述14年前在桂平、南宁警方，两次接见我，尔后14年音信全无的情况（这也是我第一次提供这些事实）：我人生第一次踏上广西土地是15年前到桂平，第二次是贵港。尽管漓江邕江、壮锦和骆越文化，是我们那代人的梦境，但紧张的学业、经济限制和生儿持家所累，15年前我从没机会目睹广西的美丽。到了1999年5-6月，我连续两次到了桂平。依然还是没机会目睹广西美景。第一次是我看到桂平公安局无名尸体协查通告，连夜冒着大雨，座火车独自到了桂平，这第一次踏上广西土地三天后离开，带着法医鉴定还有带着弟弟陈宁少量骨灰-----我历尽72小时苦难，找到的连同他人混装的骨灰。

法医鉴定是我向桂平刑侦大队长拿到的，当时我凭着无名尸遗物和身材、B型血（和我家人都同型）认尸是弟弟陈宁，我问刑侦大队长案件有没立，他说立了杀人案，我要他给个死亡证回深圳办弟弟的后事，他第二天给了我法医鉴定书，还同意我看现场和到火葬场（到火葬场的证明是我单位开的）。但陈宁的90%的骨灰，因两个月没人认领，也没人付钱保存，被火葬场连同当病死街头的乞丐、吸毒死者和囚犯这些无主骨灰，一起被抛散在荒山野岭。一个18岁就“可录取绝密专业”（指现在的国防生）的第一届文革后大学毕业、留学回国报效国家的工程师的终结，就这样了。

还有后面发生的事情……。到如今，我心还在留血。我只有把魂15年前留在桂平陪着弟弟的冤魂，我这曾为追求司法公平，贡献半生而无法给弟弟雪冤的姐姐只能背上的十字架。于是，我沉默了14年。14年后我才有勇气再次到广西拜祭弟弟但没有见过任何人。

忘记了说第二次到贵港和桂平。是1999年6月中旬，深圳市有警察通知我到贵港，找平南刑侦支队长和贵港刑侦支队中队长，说是赃车发现了你找车主,去领回来，但嘱咐我：领车就算了，别问任何问题？我到了贵港，陈平支队长带我到了一个汽车维修厂，看到被劫赃车停放着，因为有吩咐在先：别问任何问题。我和车主（他是弟弟工作的公司股东之清远公安局服务公司的员工）没发一言就领车回来了，住宿都没住。开车路经桂平,我找了刑侦大队长问他案件侦查进展,他回答您放心,我们还在侦查,桂平没有不破的杀人案。我就放心地离开了贵港，14年来没再回去，因为我相信这位男子汉的警察的同行的话。

这次是我14年后到广西，遇上贵人吧，留下我15年积累的资料。关于此案的过程，我提交了视频给黄科长。关于是否排除熟人作案，当年我案发第二天就把弟弟的一个月的手机通话号码记录打印出来，给警方一一询问和询问，还到外地查访，结果在深圳警方档案中（电话号码还在我手里）。关于我弟弟的公司员工，当年只有十人左右，公安当年排查过但结果没人知。不过应该可以排除做案。至于那部被覃塘交警私卖的车，车主有没涉及个人恩怨，被黑社会顶上错绑我弟弟，我就不清楚了。因为十几年来没有和我家人通报案件，我们问公安也只是说再查，实际2002年开始停止调查，也就造成现场证据遗失大半，造成今天警方新问题：破案线索太少？

我认为这些观点只是不想侦查的借口，没有侦查必然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也就不能破案，何谈起诉？先破案，再考虑其他问题。或者说您刑警大学毕业的专家也是这样思考的？谢谢您到桂平当领导能接受我的信件，因为一个月前你当项目组组长，我提交信件给您，门口不给进，信访不接待，要我寄信邮局，可我没有你的名字和手机，都不知道怎么给你寄信。我们只好上北京公安部交信，不知道能否转到你的手里？抱歉。陈健2014年6月X日于广西。

不想，我和桂平的宿命开始了，我在服务地被指派办理的刑事辩护的第一宗案件要开庭了。被告人竟然是桂平人。而且，这宗貌似简单事实清楚无可辩护的案件，我30年前的刑事辩护基本功似乎告诉我，这是个争议极大的案件，需要律师的专业和努力。

 

8月5日  晴       精神病人来法援中心

转眼间，来到北流已经20天了。真好的天气。连续三天雨天和阴天后，风中夹着爽朗的阳光洒在身上，一阵奢意，刷洗了几天潮湿的水汽沁入骨骼的酸痛。

每每想到7月24日那精神病人开着摩托车，一踏油门扬长而去，还回眸一瞥的潇洒镜头，我就会发笑，够耐看的，一说起这个病人的名字，司法所长就知道是谁到了法律援助中心，并当场回答“那个人会自己回家的”。真还是骑了铁马回家了。瞧这些司法所长够神的。

这是我在办公室（也是司法局便民服务大厅）7月24日接访的精神病人李X的“投资治理水土亏损请求赔偿”“官司”，今天又碰上两个，确切点是一个半精神病人。一个是完全精神病，一个是半个精神病（法律术语是间歇性精神病）。这三个精神病人都有两个共同特点：一是病情特点；二是谈到的案情的特点。

    病情特点是外表看不出是精神病人，文质彬彬，衣褶整洁，谈吐斯文。李X还享受了一次法援中心主任接访的待遇，主任认真对他的问题作了解释和回复，李X大概认为这里温文尔雅的办事人员是不错的倾诉对象，今儿就又来了。

    案情特点说道的都是村中民生大事，他们是为民请愿被迫害。

今天来的两个暂且不表，先介绍李X。他穿了件干净浅色的衬衣和西裤，走进来办公室，提了一个藏青色的帆布公文包，我看着眼熟，想想和我们这批法援志愿者律师在北京发的包，怎么一样的？我无意模拟，但这样式的包怎么就和我们律师的包一样？但凡说明国人喜欢仿造，翻来翻去都是那几样式，泛滥了也就律师发的包与精神病人哪里捡来的，都一样了，不过嘛，这包倒是蛮实用和斯文大方的那种包，由于来者外表看是正常人，还坐下来喝了口水（我们无论是谁，坐下来的先送上一杯水）。头两句完全是正常的：他说需要法律援助，我问他什么案情？他拿出一本水土保护法，说他是响应政府号召投资水土保护，倾家荡产，住在山洞，生活贫困。还说道，政府提出动员投资时是有补偿的，最后没有补偿也没有收益，他亏了，要求起诉赔偿。

说的有些离谱了，但我听了有些同情他，边认真看他从那帆布公文包里掏出来一堆上访的信件，他掏来掏去拿了一封给全国人大的信，印的还整齐，我看着，问他：政府是怎样动员的？怎么证明有补偿承诺？为何不给他？

这个时候他喋喋不息开始说起话来，便看出是乱套了。我因为在刑事案件辩护中，发现过两个精神病人，多少有些判断常识，认为他像是精神病的妄想狂类型，就向他要证件登记。

他拿出一个残废人证，我翻开一看是精神病二级。可是打它上面写明的监护人电话，竟然电话铃声在他的怀里响起来了，看来他自己当起自己的监护人了。我想起来无事不管、无事不晓的司法所，打了所长电话，果然所长回答，这个人是我们镇里的精神病人，你不用管他，他上访完了，会自己回来的……。所长就挂了电话。

上访完了回去？他安坐在我办公室里快一个小时，还在谈兴正浓呢,何时上访完啊？我还要不要给那等着办正事的正常人，办理事务啊？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对付他。我在他的资料里，找到了一份没有盖章的镇政府给他的回函，后来我从局里一位镇上调来的同事那里知道，镇里对那些老上访户其中的一种办法，就是回函但不盖章。

算是一种智慧？抑或是无奈？还是违法？我没有深究，但我是实在是看到了一份这样的函，我还用上了，管用!

我拿着那份“公函”（叫什么合适呢？说是公函没有盖章，说是非公函，又确实从镇政府发出来的），严肃地给他说：你看到了这个公函的意见吗？你上访全国人大的信件，政府处理意见下来了。他喜出望外，问是什么意见？我说：公函写了是发给你20斤大米的补贴，还有解决你的低保待遇，请你去镇政府办手续。

他还在磨叽，我大声一喊，你不是要求政府解决吗？已经给你解决了，你怎么不去领钱啊？他一听我这大嗓门，就老实地坐稳了下来，我又小声劝他：我给你一张纸笔，你把要求政府补偿什么？多少钱写给我。就给了他一张纸，让他座椅边上写，他被这一软一硬制服了，老实坐在一边写了，写了半小时还是空白，但拿着笔煞有介事地摇晃着在“写”（用引号，是他有写的动作却没写出字来）。

总算我有时间处理其他正常人的正事了。看他稳定了，我马上打了110电话，且给镇上民政委员打了电话，要他通知监护人来110领人，我请民政员通知监护人，这样造成的损害赔偿，监护人要承担的。不这样，他的监护人恐怕还会放羊，给这位精神病人在政府各个部门转悠了。

半小时许，110来了一辆车，下来4-5个穿警服的小伙子（他们也是怕对付精神病人少了，不够力量），那个一直在埋头“写”的李X，看见警服、警车，起身溜到我办公室旁边的司法局大铁门里面（上班大门总是开了），警员还没有问完我提供的情况，李X就骑着一辆排量应有200CC的大型摩托车，潇洒的扬长而去，还回眸一笑。那个洒脱的背影，比正常人还正常。

可我出了一身冷汗，他就这样骑着摩托车到处“上访”和会“回家”？那么这个摩托车，哪天要了正常人的命，怕是被鬼撞了，向谁索赔啊？

监护人可以说是混合过错造成的。因为虽然监护人没看住他，但摩托车不是监护人的，监护人可以说不知道，是有人卖给他的，交警也给上牌了，110警员也没有拦住他的摩托车，可能还有一个理由：谁叫你正常人挡住精神病人的摩托车啊？如此这般，不是混合过错是什么？ 我只好再给民政委员打电话，告诉他务必转告监护人收藏这摩托车，如果不收，民政员要报案给交警扣押，以免和潇洒的精神病车手，撞了白撞。

今天来的一个半，更是不好辨识，坐下来谈吐更清晰，从土改父亲被追杀，到今天他被追杀，从他下岗没有落实补偿到钱被偷了，如果不是了解一点迫害妄想症的症状，还真以为他冤屈满腹，不过也没准是因为冤屈引起的病症（此类案件我早年在法院工作的时候处理过信访，比比皆是）。这次，我把处理这个精神病人，交给大学生志愿者小凌了，因为一堆正常人在等着办理正常人的正常事情呢。

小凌初始，象我那样如法炮制，但没有打110的电话，小凌更有办法，她让这个精神病人写好了一张纸（什么内容不用管他了），给他写了个公安局的地址，告诉他：那些偷钱的人被公安局抓住了，他可以去公安局领回钱来，还可以去公安局报案，把追杀他的人统统抓了。果然，这个精神病人立马走了，到公安局去了。

那半个精神病人，说是为找工作来到城里需要找法律援助的，我干脆拿了几块钱，叫了辆营业的摩托车把他送回家里（先把他的家庭地址搞清楚），当然，我忽悠他找到了工作，要他回家换套好衣服上班，他才上了车回家的。  

这些庞大的精神病人在乡村里，一旦土地被出卖，农村就没有留住他们的活计，低保的钱不足以养活他们，监护人就把他们推向社会，这个十几万人的小镇上，我见到的衣裤尽脱、脏兮兮的男女精神病人就3-4个，还有没见到的、外表看不出来的，甚至象李X那样开着摩托车的，还有多少？不得而知。他们走进我们法援的办公室，如果确实是符合法援范围的，我会认真去帮助他们，但他们晃悠而来，我们能做的只是把他们安全送回家，可是多了，我们也只能忽悠他们离开。精神病有强烈的遗传倾向，多生一个精神病人，对自己、对社会、对家人都是重大负担，精神病人的性欲、生育能力和生存能力都特别强，而由于他们的免疫系统百病不侵（这已被科学证明），命长的很多，也意味着消耗更多的资源。这又是一个社会学专题了。

 

8月15日   阴雨  爸爸来法援地看我

讨厌的雌雄鸡又在叫了，前些日子停下来那几天，准不是主人把它抱去哪个鸡窝配种了，可不，又回来了，更热闹的是远一点（也就是20-30米吧）的地方，好像还多了一只，一唱一和的，烂铜锣敲击声左耳落下，那烂二胡玹乐音右耳起，左右响着叫丧？叫春？叫早？响的烦人。刚过六点我只能起床了，伸着懒腰还是打着哈欠，总而言之这一个月来，眼睛都出来熊猫眼圈了，难看不算，还真的难以习惯这晚睡被鸡叫早起的日子。

当然，由于它们的存在，我买表钱省了，没带表来手机也坏了，已经一个月没用表了，时间根本是这些鸡在控制着。看来我要选择搬家，因为这里的城中村的公鸡，据说是会越来越多，因为年底很多节日，这里的人会买更多的公鸡阉割，藏在屋里够100天才能宰杀，另外嘛，只要养了公鸡的一般不会杀----留着配种下蛋孵小鸡，也留着打鸣。而养雌雄鸡等着宰杀的定会继续养着。

这些前赴后继的雌雄鸡、雄鸡（保不准还有哪只是打鸣的母鸡），定然要以打鸣宣示它的雄性（虽然那声音夹带着雌性的嘶哑）。所以，我要睡觉达到8小时，只能当然的搬家，这几天也在找，可办公地周围，不象有房子租了，这个十几万人的老城镇，旧房子新房子很多，但空的还真少，每天增长的人口快要把北流河畔，拥挤成了步行街了。

碧桂园都在这个小镇远山的风景区，一批批地盖上中高档的上万元一平方的商品房了------算几线城市呢？反正不论几线，黑了心的房价硬是不会掉的。不是有理论假设认为房价掉了银行垮市场疲软吗？看来这换房子还要花上一些时间。

前天我向领导申请派了一部司法局里最好的车子，到了南宁接父亲来我这里看看，他80岁了，身体不错，每天可以在驻地附近的山上走几公里。

儿行千里母担忧，游子身上衣，父母手中线。国人老辈无论子女多么老了，总是当做不成熟的孩子，所以听说我证件和银行卡都丢了，父亲坚持要来这里看看我。就带着现金来看我了。也需要他来，真的粮草断炊了-----带来的几千元现金从省城-----北京----南宁这一圈转悠，早没了，平生第一次负债借钱了。

父亲来了也没陪他到处转转，一来他常年从事外事工作，跑外国外省腻味的父亲眼里，大概也就去去这里的菜市场和野外了。我倒是喜欢这两个地方（遗传嘛，除了外形和父亲如兄妹样子，爱好也有一二雷同），可是请假一年不准超过20天，我怎么敢动那宝贵的假期，我还有证件一堆等着请假补呢。二来案件多了，我来一个月了，除了每天在那两个牌子高悬的接待大厅忙乎，还没有完成那每年办理24个案件中的一个呢，怎么的这个月也要完成4个吧。桂平那个女被告的刑事案件，开庭一次了，我对检察院的指控提出了六项重大分歧的辩护意见，法院本来使用了简易程序，见状况就转向了普通程序，我就需要更认真地结束流程性的工作了，但需要准备家访，说服被告的养父母，接纳她重回家庭、复学、争取缓刑。

法援案件一个办案费500元，这样办案方法，看来要倒贴钱了。我只能磕谁去出差的车坐了。也就把时间排在父亲走后吧。15号是我来到法援地一个月，忙里偷闲陪了父亲半天，吃了一餐晚饭。

半天里我们来到会仙河公园。公园很美，有近十平方公，以水包围的区域为园区，水包围之外是村庄和水田，农民的房子已经入侵盖起来到水边了。可能是被制止吧，空空的框架结构，兀立在野蒿丛中，我看只要不砸掉，只要哪天政府一不小心，一拥而上又是死灰复燃再盖起来。可以砸掉需要官员的勇气。还要纷繁的手续，一任领导短则三年，长五年，砸的手续没完成，官也做到点要离任了。谁会做这般费时费力没业绩的事呢？所以，大凡违章建筑成了国内农村的顽症。尤其这山区地少人多，房子都争先恐后争地皮呢。

怎么了？咱说说这个会仙河公园吧。会仙河，仙人会面的河。因两座仙人，各居一山，两山倚河而立、而得名。一个男仙，一个女仙，两座不高的石灰岩仙人山，面对相隔数十米而矗立，两座山的四周，是清澈的河水。河里散立着一块块形状奇异而耐看的石灰岩，尤其是那女仙山，远看真如一个人形：白皙的脸庞面示男仙山，飘逸秀发一袭，杳杳飘在脑后，搭在肩膀上。河里长满了粉红色的塘荷，当时天空有些阴，烟煴幕帐般的，人像走进了朱自清的《荷塘夜色》。我不由惊叹如此景色倘若放在城里，是怎么地令人醉生梦死！

河水边，是丛丛雷公根鲜草，难怪这满大街卖雷公根凉茶。我想着挖些回去，可不曾看到河里的泥中，趴着一个个田螺姑娘，这些田螺姑娘想必是羞涩，大半身总一个个躲进硬壳内只是露出一个吸盘，紧紧地依偎在水草上。两根细须在摇摆着，是在窥视水里的浮游生物？还是在看看人这个生物的百态。 而这四周环绕的河边小路，长满了鲜嫩的蒲公英，偶尔飞来花蜂彩蝶，落在花英绿叶之间。

别看我这厮写的是风花雪夜，脑子里想的可是这么多的食才，我今天可以不买菜了。田螺抓它两斤，回去放吧菜刀和点几滴生油，一天它就把泥土吐出，掏出硬壳里的肉，合上蒲公英的嫩芽采它一把，就是一碟美味的田螺姑娘会蒲公英----来自于会仙河的。

我光着脚在水里很快抓了几把田螺，又光着脚踏在草地上采了几把蒲公英的嫩芽。依依不舍离开了会仙河。

转眼又是晚饭时光，爸爸说吃顿阉鸡，我真想到对面的楼上的鸡笼里买那只阉不熟的半夜叫的阉鸡了，可同事说，你买他定是出的高价了，他看见有人买，想必会再抓只更闹的回来，再要你高价买，何时你买的完？我听来也是实话，那岂不得意了这只雌雄鸡的主人了？倘若主人也是不男不女的，赔了腰包还害了眼睛---不合算。

所以我断了买那只雌雄鸡的念头，到了一个出了个两弹一星的院士家乡人开的饭店，只不是为了院士的名气，是听说这里的阉鸡，皮都是脆的，肉倒是软的，正和了老头子的口味和牙齿。

别看这个小镇，崇尚文化风气盛行，到处看到“祝贺本校XXX考上清华、北大”之类的标语，谢师宴天天摆席（我来时正是高考发通知书的季节），哪怕在庙里也多是看到“XXX考上XX大学，谢神仙多少百元”的字样。这里每年13000人考上大学，即每年1%的人上大学，10年下来应有10%的人呢，是大学毕业。这有个专门造大学生的北流高中，每年高考人数800人，全国哪家重点大学都有考上的。如果李克强总理的“人口红利变成人才红利”,是不这里就不需要法律志愿者了？那就看看大学生多少回来的。

想必是这个市里的隆盛镇的党姓人氏，出了不少文人骚客，还有两弹院士，会仙河公园里有条花廊，是这个镇里出资修建的，立碑记载了这些人。我们现在也吃名人来了。

一汤四菜的标配，每人60元共250元，倒是深圳上千元页未必能有的菜了，不说菜名，就那原料品质。我想起中国菜比赛应该与时俱进了，怎么总比炒溜炸焖，比刀工花俏，就不比原料白水蒸煮，谁家好吃？换来这桌菜我要的也是这样的白水蒸煮。

几条山坑鱼，爸爸吃完了，才想起来60年前在家乡吃过，叫什么鱼来的（我记不住了，因为离开这里是吃不着了我懒得记它），这里叫塘角鱼，说是上塘离开水就死，所以鲜死了。长长细细，一身硬骨头，没几两肉，可在锅里小许花生油一煎，开水一激-----记住烧鱼汤定是开水激热锅。上来牛奶一样的鲜香鱼汤。

几块豆饼用豆酱煮熟，葱花姜末一撒，豆香酱香和着葱姜香，清香沁喉。然这里的葱姜和我们常见是不同的，葱小，姜小，这么就基因不同吧?味道就和城里就不一样的姜葱。这豆饼实际和豆腐一样，但做法不同，说是豆腐发酵成块时，用大石块压干水而成，和豆腐比，干身耐嚼，嘴里有吧唧声音----是味使人吧唧嘴，还是大石块压干的豆腐（豆饼）吧唧嘴，我倒是分不清了。

几条野菜-----注目一看是野刺苋菜，但家种的，科学的说法是野生品种驯化种植。因为水分饱满的叶子和菜梗，说明肥水充足。但因与野性，水煮是涩而苦了，煮了便也用皮蛋和肉再煮，成了皮蛋瘦肉菜了。也就那存在野菜基因表达的苦涩味道，煞是回味。

最抢眼球，不!抢我味蕾的是那阉鸡。那半只阉鸡水煮是我挑的，专门要了左边的半边，厨房里面诧异地问我，为什么要左边？大凡两条腿（包括人）直立的动物，都是右边手脚出力的多，用的多，肌肉就会结实和发达，可吃起来这发达结实成了硬板板的，不好吃了。所以要吃左边的。那有人就说左撇子的动物，不就左边的硬？君不知左翩子的比例，人类和禽兽差不多，都在8%--10%。听着是不舒服？“人类和禽兽差不多”，我仅指左撇子比例而言。因为我曾经是左撇子，所以对此有点记忆，便也延伸到吃的选择上面。不论左右，这阉鸡的肉啊，左说右说都比雄鸡雌鸡的好吃，简单形容是比雄鸡软滑，比雌鸡香。真是是那鸡皮，一咬脆生生地油香香，还带着一阵鸡味-----怎么鸡不是鸡味是狗味吗？真不好说，超市里的鸡，我极少买，因为那什么味也不像，一股冰骚味。

最后上来的是清蒸鱼。原料是这里据说不能人工养殖的鱼，但我看出来了我们那里有人工养殖的，前几年还是几元钱一斤的，现在涨到20元了。这鱼的名字叫塘牯鱼，全身又硬又滑，骨多肉少，这类鱼定是比全身是肉的鱼好吃。蒸这鱼确实需要清蒸，姜也不能要，需要去腥土味，放几片腌制的梅干菜或是榄角。

这四菜一汤，还得有些酒，老板介绍了蜂酒，蜜蜂虫酿制的酒，看上去透黄色的，喝时全身冒汗，很快烟云散。可能这里面有活性酶作用，来的快去的快。正好雨天，喝多两口解解乏。

阉鸡太大，半只也有一斤多（熟肉），我们吃了半只是吃不完的，我打包拎走了，回到家里煲了一窝稀饭，香飘屋里。切记要把上面一层鸡油捞走，只不过偶尔才能吃到这样的阉鸡，带点鸡毛吃也不吃亏，别说带着鸡油吃了。

《北流河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