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太平洋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青岛分公司

大豆海上运输合同货损案例评析

发布时间：2022年3月17日 作者：海商海事委张宏 责任编辑：创新委张鹏

案情：2019年1月，广西渤海农业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渤海公司”）向LOUISDREYFUSCOMPANYBRASILS.A.购买64,178公吨巴西大豆，由M/V“BulkAquila”（“天鹰座”轮）轮承运。案涉货物于2019年1月31日在巴西圣特雷姆港装运至该轮，并由船长签发了提单四套。提单载明，装货港为巴西圣特雷姆港，卸货港为中国港口，收货人凭指示。中国太平洋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青岛分公司（以下简称“太平洋财保青岛公司”）系案涉货物的保险人。

2019年4月26日，“天鹰座”轮在目的港青岛港开始卸货，卸载期间，收货人渤海公司发现案涉货物遭受热损霉变，经第三方检验，认定货物损害系由于承运人/实际承运人未能及时将货舱予以有效通风所致。太平洋财保青岛公司依据保险合同约定赔付渤海公司人民币489万元并取得代位求偿权。

太平洋财保青岛公司于是将天鹰座轮所有人岱荣航运公司（以下简称“岱荣公司”）与该轮光船租赁人MMSL私人有限公司（以下简称“MMSL公司”）告上青岛海事法院，要求岱荣公司与MMSL公司承担大豆货损489万元及利息。

在涉案航程开航前和开航当时，天鹰座轮船舶证书齐全有效、船员配备合格、货舱状况良好。托运人检验人向天鹰座轮告知涉案货物的信息，信息表指示或其他事项部分记载：根据国际海事组织的建议，货物在海上航行期间必须适当通风。

1月31日，第三方机构SchutterdoBrasilLtda.对装船前的大豆进行了品质检验并出具货物质量证书，其中显示大豆水分含量的规格要求为不高于14%，涉案大豆经检验含水量为13.23%。然而，中国大豆国家标准（GB1352-2009）载明：本标准适用于收购、储存、运输、加工和销售的商品大豆，大豆水分含量应小于等于13%。

根据青岛海关公开涉案货物报关的相关信息，在青岛海关公开的《检测结果报告单》和《检验检疫处理通知书》中载明，涉案54,178吨大豆检验出含有检疫性杂草刺蒺藜草、豚草及多种其他杂草，海关要求收货人对全部大豆货物进行除害处理。

在整个航行过程中（2月16日至3月21日），在适宜通风的时间MMSL公司未予通风；船舶到港后5日内（3月22日至3月26日）也均符合通风条件，但其未予通风；3月27日至4月26日船舶在港锚地停留期间，其未采取开舱通风的方式进行有效通风。

该案青岛海事法院判定：（1）天鹰座轮所有者岱荣公司不是适格被告，不承担任何责任;（2）对于大豆的货损责任，承运人MMSL公司只需承担一半责任。

 

评析：该案主审法官对本案法律事实之认定及法律依据之运用均准确无误，对大豆海运货损责任之比例确定及判决结果均令人信服。笔者仅对该案涉及的以下两个相关法律问题进行扩展分析及探讨。

（一）船舶所有者是否一定为承运人

本案天鹰座轮的所有者岱荣公司把该轮光船租赁给了MMSL公司，由MMSL公司占有、使用与运营。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商法》（以下简称“《海商法》”）第一百四十四条之规定，光船租赁是出租人不配备船员。也即，包括船长在内的船员均由MMSL公司负责。根据《海商法》第七十二条第二款之规定，提单由载货船船舶的船长签发的，视为代表承运人签发。本案是由船长签发提单，所以，船长是代表MMSL公司签发提单。且MMS公司光船租赁该轮之信息已经在船舶注册信息中登记，可以对抗第三人。因此，本案仅有一个承运人，是MMSL公司，该轮所有者不是承运人。

假如，MMS公司光船租赁该轮之信息未在船舶注册信息中登记，法律后果如何？笔者认为，船舶所有者之举证证明有光船租赁法律关系存在之责任增加。仅有光船租赁协议，证据不够充分。当然，承租人当庭认可除外。笔者认为，从证据高度盖然性要求，还需要一系列证据链条佐证光船租赁法律关系存在。如，船舶证书、租金支付证据、船员劳动合同证据、船舶保养维修证据、船舶保险证据、船舶交接记录等等。但前述大部分证据均在承租人方面，如果承租人不配合，船舶所有者证明存在光船租赁法律关系则有难度。如船舶所有者不能充分证明有光船租赁法律关系，则其有可能被认定为共同承运人，有对本案大豆货损承担共同赔偿责任之风险。

船舶所有者岱荣公司与MMSL公司如果签订的是航次租船合同，法律责任又如何承担？根据《海商法》第九十二条之规定，航次租船合同，是指船舶出租人向承租人提供船舶或者船舶的部分舱位，装运约定的货物，从一港运至另一港，由承租人支付约定运费的合同。笔者认为，虽然命名为“租船合同”，但支付的款项是“运费”。因此，出租人岱荣公司与承租人MMSL公司之法律关系为特殊的运输合同；而对提单持有人渤海公司而言，MMSL为承运人，岱荣公司为实际承运人。涉及本案大豆货损，两个承运人承担连带责任。

再者，船舶所有者岱荣公司与MMSL公司如果签订的是定期租船合同，法律责任如何承担？根据《海商法》第一百二十九条之规定，定期租船合同，是指船舶出租人向承租人提供约定的由出租人配备船员的船舶，由承租人在约定的期间内按照约定的用途使用，并支付租金的合同。笔者认为，从该定义可知，船长为出租人代表，也即，船长代表船舶所有者岱荣公司。但因承租人对船长有指示权，船舶由承租人经营。因此，涉及本案大豆货损，出租人与承租人承担共同责任。至于两者间责任如何认定，如其定期租船合同里有约定，依约定；无约定，则各承担一半责任。

综上，船舶所有者仅在光船租赁且已做登记情形下才不是承运人，勿须承担承运人责任；否则，或为实际承运人，承担连带责任，或为承运人，承担共同责任。

（二）保险人多赔付款项能否要回？

本案因大豆含水量不符合我国标准，法院认定存在固有缺陷，被保险人渤海公司对于大豆货损承担50%责任。而根据《海商法》第二百四十三条之规定，货物本身缺陷属于免责范围，除合同另有约定外。也即，本案原告保险人多赔付了被保险人50%款项。

保险人是根据其认可的第三方鉴定机构，鉴定本案货损原因由承运人未妥善、谨慎管理货物所致。对该鉴定结论，保险人认可。但法院认定货损原因之一是大豆货物本身存在固有缺陷，被保险人亦需承担50%责任。

笔者认为，保险人多赔付的50%款项可以要求被保险人退还。因为被保险人获得的50%赔款属于不当得利。无可非议，法院对大豆货损原因的认定更公平与权威，被保险人多得赔款属于没有法律依据。

从公平角度而言，海运货物往往涉案金额高，如果不能退回，对保险人显然不公平。或者从另一个角度，如果要保险人对货损认定更专业与准确，亦不公正。因为保险人并非货损认定专家，所以，只要其履行了通常义务，如以第三方鉴定人鉴定货损结果为赔付依据，就应认为保险人履行了通常义务，不存在过错。

综上，笔者认为，保险人多赔付的款项可以依据不当得利从被保险人处要回。